悉達多離開了佛陀,也離開了所有他以前學過的修行方法。他決定要向自己學習,體驗這個世界。他不再害怕『自我』,而是想看看這個『悉達多』到底能經歷些什麼。
於是,他走進了一座大城市,遇到了一位非常美麗的名妓,叫做迦摩羅(Kamala)。悉達多以前是個苦行僧,從來沒碰過女人,也不懂什麼情愛。但他現在想學習這些。他請迦摩羅教他愛的藝術。迦摩羅一開始覺得很奇怪,一個苦行僧怎麼會想學這個?但她也發現悉達多很特別,很聰明。為了能和迦摩羅在一起,悉達多需要錢、漂亮的衣服和鞋子。
迦摩羅把他介紹給一位富有的商人,叫做迦馬斯瓦彌(Kamaswami)。悉達多開始跟著迦馬斯瓦彌學習做生意。他以前只會思考、等待和齋戒,現在他要學著算賬、和人打交道、賺錢。他做得還不錯,因為他很冷靜,也懂得觀察人心。
就這樣,悉達多過上了和以前完全不同的生活。他穿著華麗的衣服,吃美味的食物,和迦摩羅享受愛情的歡愉,也學會了賺錢和花錢。他甚至開始賭博,而且賭得很大,有時候贏很多,有時候輸很多。他沉浸在這些世俗的快樂和刺激中。
很多年過去了,悉達多變得越來越富有,但也越來越不像以前那個追求精神解脫的悉達多了。他內心那個曾經指引他的清晰聲音變得越來越微弱。他開始感到厭倦和空虛。他玩弄金錢,卻又鄙視它;他享受感官的快樂,卻又覺得這一切都很無聊。他漸漸地染上了富人的那些壞習慣,比如貪婪、懶惰、內心的不滿和冷漠。他甚至在夢中看到他心愛的一隻小鳥死在了籠子裡,這讓他感到非常悲傷和恐懼,好像他自己內心一些美好的東西也死掉了。
他突然意識到,他這些年來過的生活,就像一個無聊的遊戲,一個他本來不屑於玩的遊戲,叫做『輪迴』(Samsara)。他迷失在了這個遊戲裡,忘記了他最初的目標。他感到噁心和絕望,甚至想投河自盡。
但是你可能會問,這段時間是不是完全浪費了呢?悉達多是不是走錯路了?其實並沒有。正是因為他親身體驗了這些世俗生活的方方面面——愛情的甜蜜與苦澀、財富的誘惑與空虛、成功的喜悅與失敗的沮喪——他才真正理解了普通人的生活,理解了人性的複雜。
如果他一直待在森林裡苦修,他可能永遠無法擺脫他那種婆羅門的優越感和知識分子的傲慢。他需要把這些『自我』的東西徹底消磨掉。世俗生活就像一塊磨刀石,把悉達多身上那些尖銳的棱角都磨平了。他學會了去愛一個具體的人(迦摩羅),而不僅僅是愛一個抽象的理念。他體驗了普通人的慾望、痛苦和執著,這讓他變得更謙卑,也更有同情心。
所以,這段看似墮落的經歷,其實是悉達多覺醒過程中非常重要的一課。它讓他看清了『自我』的另一面,也讓他對生命有了更全面的認識。只有當他徹底厭倦了這個世俗的遊戲,當他內心的那個『追求物質的悉達多』和『沉溺感官的悉達多』都『死去』之後,一個新的悉達多才有可能誕生。所以,這段世俗生活的體驗,雖然充滿了痛苦和迷茫,但它卻是悉達多走向最終覺醒不可或缺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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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輪迴」(Samsara)的含義需要解釋得更清楚,不僅僅是遊戲,更指代世俗生活的循環往復和其中蘊含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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悉達多在世俗生活中具體學到了什麼?除了體驗普通人的生活,還有哪些內在的轉變?例如,對「時間」觀念的淡化(雖然這在後期更明顯,但此時已埋下伏筆),以及對「知識」和「行動」之間關係的重新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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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摩羅和迦馬斯瓦彌作為「老師」的角色,他們分別教給了悉達多什麼,以及這些教導如何影響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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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必要性」體現在哪裡?如果沒有這段經歷,悉達多會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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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世俗生活中「覺醒」的契機是什麼?那隻死去的鳥的夢境有何象徵意義?
悉達多在離開佛陀,決定向自己學習之後,他的人生軌跡發生了一個巨大的轉變。他不再像以前那樣追求純粹的精神境界,而是選擇投身到五光十色的世俗生活中去。這段經歷,在小說中常被稱為『輪迴』(Samsara),這個詞在印度思想中指的是生死輪迴、世事變遷的循環,也常常伴隨著慾望和痛苦。悉達多把這段生活也看作一場『遊戲』(game)。
他首先遇到了名妓迦摩羅。迦摩羅不像他之前遇到的任何老師,她教導的是感官的藝術,是愛的歡愉。悉達多從她那裡學會了欣賞女性的美,體驗了愛情的激情與溫柔。迦摩羅對他說:『你像我一樣;你和其他人不同。你是迦摩羅,沒有別人,你內心有一片寧靜和庇護所,你可以隨時退入其中做你自己,就像我一樣。很少人有這種能力,然而每個人都可以擁有它。』這句話暗示了即便在世俗生活中,也可以保持內心的某種獨立性。通過與迦摩羅的交往,悉達多第一次體驗到深刻的、針對個體的情感聯繫,而不僅僅是抽象的哲學思考。
為了維持與迦摩羅的生活,悉達多在她的引薦下,為商人迦馬斯瓦彌工作。迦馬斯瓦彌教他經商的技巧,如何買賣,如何積累財富。悉達多憑藉他的聰明才智,很快就學會了這些,並且變得富有。他住進了豪宅,擁有了僕人,享受著錦衣玉食。他甚至開始沉迷於賭博,體驗那種輸贏之間的巨大刺激。他曾經對喬文達說過,他擁有的三種技藝是:思考、等待、齋戒。但在世俗生活中,這些技藝似乎被他拋諸腦後了。
很多年過去了,悉達多在外人看來非常成功,但他內心卻逐漸感到空虛和厭倦。文本中描述:『就像一件新衣服隨著時間變舊,失去鮮豔的顏色,變得髒污和褶皺,衣邊磨損,這裡那裡出現薄弱和磨破的地方,悉達多在他與喬文達分手後開始的新生活也變舊了。同樣地,隨著歲月的流逝,它失去了色彩和光澤:皺紋和污漬積累起來,隱藏在深處,這裡那裡已經出現了幻滅和噁心。』他內心那個曾經清晰的聲音——引導他追求真理的聲音——變得沉默了。
他發現自己被世界抓住了:快樂、貪婪、懶惰,以及他一直鄙視的對財富的執著。財產和財富不再是遊戲和玩具,它們變成了鎖鏈和負擔。他為了金錢和珠寶而賭博,不是因為需要,而是出於一種內心的需求,一種對財富——這個商人的虛假神祇——的蔑視。他贏了成千上萬,又扔掉成千上萬,他愛上了賭博帶來的焦慮感。當他從這種令人憎惡的魔咒中醒來,看到鏡子裡自己蒼老醜陋的面容時,羞愧和噁心會淹沒他,他又會逃向新的賭局,逃向情慾,逃向美酒,然後又回到對獲取和囤積財富的渴望中。他在這個毫無意義的循環中耗盡了自己,變得衰老和病態。
那麼,這段沉淪的經歷對悉達多來說,僅僅是浪費時間和墮落嗎?黑塞顯然不這麼認為。這段世俗生活的體驗,對於悉達多的最終覺醒是『必要』的,並且充滿了『教益』。
首先,它徹底粉碎了悉達多殘存的傲慢。作為婆羅門之子,作為天賦異禀的修行者,悉達多內心深處可能還存有一絲優越感。但當他像普通人一樣追逐慾望、體驗失敗、感受空虛時,他才真正理解了人性的普遍弱點。他看到人們『以一種幼稚或動物般的方式生活,他既愛又鄙視。他看到他們勞作,看到他們受苦,為了一些在他看來不值得付出代價的事情而白了頭——為了金錢、小小的快樂和瑣碎的榮譽。』但他同時也羨慕他們:『他羨慕他們生命中所擁有的那種重要感,他們快樂和悲傷的深度,他們持續愛的能力的那種焦慮而甜蜜的幸福。』他學會了用更富有同情心和理解的眼光看待普通人,不再僅僅是輕蔑。
其次,世俗生活讓他體驗到了他之前在苦修中極力壓制和否定的東西——感官的快樂、情感的連結、物質的擁有。只有親身體驗過這些,並且從中感受到它們的局限性和最終的空虛,他才能真正地超越它們,而不是僅僅因為無知或壓抑而排斥它們。就像一個人必須先知道什麼是甜,才能理解什麼是不夠甜或太甜。悉達多必須親口品嚐『輪迴』這杯酒,直到酩酊大醉,然後才能真正厭倦它,吐出它。
再者,這段經歷讓他學會了愛。迦摩羅教他的不僅僅是肉體的歡愉,更是一種平等的給予與接受。而他對後來出現的兒子那種盲目的、痛苦的愛,更是讓他深刻體驗了凡人的執著與煩惱,這也是他之前從未有過的體驗。這種愛,雖然帶來了痛苦,但也讓他的人性更加完整。
最後,正是這種對世俗生活的徹底厭倦和絕望,才成為他再次覺醒的契機。那個關於金色籠中小鳥死去的夢境,象徵著他內心純潔和珍貴之物的消逝,讓他感到極大的悲哀和恐懼。他意識到自己的人生『以一種無價值和無意義的方式度過;他沒有保留任何有活力的東西,任何有價值或值得的東西。他獨自一人,像一個擱淺在岸邊的失事船員。』這種深刻的絕望,促使他離開了城市,走向了河流,最終在瀕臨自殺的邊緣聽到了神聖的「唵」字,從而獲得了新生。
所以,悉達多在「輪迴」中的這段經歷,並非彎路,而是他獨特道路上不可或缺的一環。它不是目的,而是手段。通過沉浸於感官世界,他消解了知識的傲慢,體驗了完整的人性,培養了同情心,並最終因為對這種生活的徹底厭倦而產生了更深層次的覺醒。這為他後來從河流中學習,達到與萬物合一的境界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正如他後來所領悟的:「我必須體驗絕望,我必須沉淪到最深的精神深淵,到自殺的念頭,才能體驗恩典,再次聽到唵,再次沉睡並再次清醒。我必須再次成為一個傻瓜,才能在我自己身上找到阿特曼。我必須犯罪,才能再次生活。」(I had to experience despair, I had to sink to the greatest mental depths, to thoughts of suicide, in order to experience grace, to hear Om again, to sleep deeply again and to awaken refreshed again. I had to become a fool again in order to find Atman in myself. I had to sin in order to live again.)這段話完美地總結了世俗生活對他覺醒的必要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