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根據您提供的 YouTube 影片逐字稿,以下是其中主要論點的提取及詳細解釋,內容聚焦於謝利·卡根(Shelly Kagan)教授在 PHIL 176 課程中探討的死亡的其他面向。
影片主要論點提取與詳盡解釋
謝利·卡根教授在本次課程中,延續之前對死亡「剝奪說」(deprivation account)的討論,進一步深入探究死亡的其他負面或值得深思的特徵。他不僅將死亡視為生命經驗的終結,更從其特性(如不可預測性、普同性)以及與生命整體(人類處境)的關係來剖析其複雜性,並引導學生反思這些事實應如何影響我們的生活態度。
論點一:死亡的不可預測性及其影響(討論延續自前一講)
教授首先回顧並深入探討了死亡的「不可預測性」(unpredictability)。他指出,由於我們無法確切得知自己還剩下多少時間,這可能導致我們無法妥善規劃或「調整步調」(pace ourselves)。例如,投入一項需要長久時間完成的計畫,卻在完成前死去;或者過早達到巔峰,之後的人生變得平淡無奇。這些都是因生命長度的不確定性而可能產生的負面影響。
然而,教授也提出了反思:知道確切的死亡日期是否真的更好?他設想了一個情境,如果我們出生時就有標記顯示死亡日期,或者可以通過基因檢測得知,這將使我們一生都背負著「時日無多」的沉重負擔,彷彿倒數計時般,這可能會干擾我們享受生活的能力。他引用了自己班上一位明知自己即將去世的學生的例子,該學生選擇在生命最後階段繼續完成耶魯學業,而非去旅行或做其他「臨終清單」上的事情。這個故事強烈地帶出一個問題:如果知道生命將盡,我們會如何選擇?這也反過來幫助我們思考自己生命中最重視的是什麼。因此,死亡的不可預測性可能既帶來了規劃上的不便,但也避免了持續面對死亡日期的心理重壓,其對死亡整體好壞的影響是複雜的,需要權衡。
論點二:死亡的普同性(ubiquity)及其感知
接著,教授提出死亡的另一個特徵:「普同性」(ubiquity)。這不僅指死亡普遍存在於我們周遭,更重要的是,它意味著「你本人隨時都可能死去」。即使在看似最安全的環境(如家中)或最平凡的時刻,死亡的可能性依然存在(如心臟病、中風、甚至飛機墜毀)。這種可能性無所不在、無時無刻不潛藏的事實,對某些人而言,是一種額外的壞處,感覺像是一種「喘不過氣」的壓迫。
教授藉由想像「沒有死亡的時間段」、「沒有死亡的地點」(如特定的度假區)或「沒有死亡的活動」(如閱讀哲學、祈禱)來凸顯普同性的存在感。他問道,如果能有這樣遠離死亡可能的時刻,那將會是多麼美好?反過來設想,如果大多數活動都不會導致死亡,只有特定活動(如某些極限運動)會帶來死亡風險,那麼我們會為了什麼而願意去冒這個風險?這再次引導我們思考生命中哪些事物對我們而言如此珍貴,值得為之冒生命危險。
然而,教授也探討了普同性可能帶來的一種「正面」感知:對某些人而言,死亡的風險本身可能是一種刺激或「趣味」(zest)。他以跳傘為例,雖然人們會說風景很美,但他認為真正的刺激部分來源於面臨顯著的死亡風險。這似乎與普同性的「壓迫感」相悖。教授解釋說,日常的死亡風險(普同性)可能像背景噪音一樣被我們忽略,只有在風險被「拔高」(spiked)時(如跳傘)才產生刺激感。因此,他傾向於認為,至少對他自己而言,死亡的普同性作為一種持續的背景威脅,依然是個負面因素,儘管對某些尋求刺激的人而言,提高死亡風險可能是吸引力的一部分。
論點三:人類處境的整體價值與相互作用效應
教授將討論引向更宏大的層面:從整體上看待「人類處境」(human condition),即「活著,然後死去」這種組合本身的價值。傳統觀點可能會認為,人類處境的總價值就是生命的價值加上死亡的壞處(可能是負值)的簡單相加。樂觀主義者認為生命的價值足以抵消死亡的壞處,因此「生」總體而言是好事;悲觀主義者則持相反看法。
然而,教授指出,這種簡單的「相加」模型可能不準確,因為整體組合的價值可能不同於各個部分獨立價值的總和,這就是「相互作用效應」(interaction effects)。他用「巧克力披薩」的例子形象地說明:巧克力美味,披薩美味,但巧克力覆蓋的披薩卻可能令人作嘔。組合的價值(或壞處)需要考慮部分之間的互動。
在人類處境中,也可能存在相互作用效應:
1. 潛在的正面相互作用效應: 死亡讓生命變得有限、稀缺,進而增加了生命的「珍貴性」(preciousness)。就像脆弱、稀有的物品更有價值一樣,生命因為不會永恆而顯得更加寶貴。他引用科幻作家奧森·斯科特·卡德(Orson Scott Card)的故事,其中地球人因其有限的壽命而被宇宙中不朽的生命形式所羨慕,正是因為這種「稀有」和「不會持久」的特性。
2. 潛在的負面相互作用效應(一):「淺嘗輒止的戲弄」(A Taste is Just a Tease)。我們對生命中的美好事物有所體驗、感受,結果生命卻在片刻(相對於永恆而言)之後被殘酷地剝奪。這就像一個飢餓的人只被允許嚐一小口美味的食物,然後整份餐點就被拿走一樣,是一種「雪上加霜」的侮辱。這種痛苦不在於短暫體驗本身,也不在於之後的缺乏,而在於「體驗過後卻被剝奪」的結合。
3. 潛在的負面相互作用效應(二):「貴族如何沒落」(How the Noble Have Fallen)。人類作為具有思考、創造、愛等非凡能力的存在,是如此驚人、高貴和有價值。然而,我們的終結卻是腐爛、變成無關緊要的屍體。這種從崇高到低賤的巨大落差,令人感到震驚甚至厭惡。這就像一位曾經的國王最終淪落到街頭端盤子維生,這種「沒落」的感覺比單純當一個服務生更糟糕。這種命運等待著我們所有人——非凡的生命終將走向腐朽。
教授承認,難以判斷這些正面和負面相互作用效應最終孰輕孰重。樂觀主義者可能認為即使考慮了負面效應,人類處境總體仍是正面的,生是好事;悲觀主義者則可能認為負面效應(尤其是相互作用產生的)使得整體生命體驗最終是負面的,「最好從未出生」。
論點四:對「最好從未出生」論點的回應與自殺的非必然性
針對悲觀主義者「最好從未出生」的結論,教授指出,即使接受了這個前提,這也不必然邏輯上導向「自殺是恰當的回應」。原因在於,自殺並不能改變「已經出生」這個事實。如果你自殺,你並沒有讓自己「從未出生」,你只是縮短了生命體驗的長度。如果「淺嘗輒止」是壞事,那麼自殺只是讓這個「淺嘗」變得更短,反而可能讓情況更糟。自殺也不能改變「人會從高貴轉為屍體」的事實,只是讓這種轉變來得更快。因此,即使認為從未出生比已經出生更好,這並不意味著自殺是那個更好的選項。這為後續關於自殺是否合理的討論埋下了伏筆。
論點五:關於是否應該思考死亡的事實
在最後一部分,教授提出了一個根本問題:我們到底應該思考這些關於死亡的事實嗎?對於已經選修這門課的學生來說,這個問題可能來得太晚,但作為理論探討是必要的。
教授認為,對死亡事實可能有三種反應:
1. 否認事實: 不同意教授關於死亡本質的論斷(例如,認為有靈魂或來世)。
2. 接受事實並依此行動: 承認死亡的本質,並讓這個認知指導生活方式。
3. 簡單地忽略(disregard)或不思考事實: 知道這些事實,但選擇不去想它。
他挑戰了「我們應該總是思考重要的事實」這一看似合理的直覺。他舉例說,我們知道很多事實(如美國各州首府),但並不總去思考它們,這並無不妥。那麼,為什麼死亡的事實就不能被忽略呢?他認為,之所以覺得忽略死亡事實不妥,可能是因為我們認為死亡的本質應該影響我們的生活方式。如果不去思考它,就無法讓它發揮應有的影響。
教授引用托爾斯泰小說《伊凡·伊利奇之死》中人物們努力忽略死亡的情節,說明這種無視態度顯然是作者所批判的,是一種不真實(inauthentic)的生活方式。但他進一步通過「熱戀約會」和「喝奶昔」的類比故事,探討了「為什麼」我們感覺必須面對某些事實。在這些故事中,如果你得知某些事實(如約會對象令人反感的真相,或奶昔有毒),你會改變行為。如果明知這些事實會改變你的行為,卻選擇不去了解,這似乎是不合理的。
然而,教授引入了一個關鍵區分:事實影響行為的方式有兩種。
1. 事實「導致」行為改變,但並不提供「理由」(reason)來改變。 例如,思考戀人消化系統的事實(食物變成排泄物)可能會讓你覺得噁心而不願親吻對方,但這些事實本身並不構成一個不親吻的「理由」。它們只是通過引起厭惡感而導致你改變行為。
2. 事實「提供」行為改變的「理由」。 例如,得知約會對象人品惡劣,或奶昔有毒,這些事實確實構成了不約會或不喝奶昔的合理「理由」。
教授認為,關於死亡的一些事實(比如知道人最終會變成腐爛的屍體)可能屬於第一種類型。思考這些事實可能會讓你感到沮喪、厭惡,甚至影響你享受當下(比如親吻),但這些事實本身並不提供一個「不應享受當下」或「不應親吻」的理由。它們只是導致你產生這些感覺和行為。
如果死亡的事實主要只是以「導致」而非「提供理由」的方式影響我們的行為(例如,讓人沮喪而無法活得充實),那麼選擇在某些時候(比如親吻時)忽略這些事實,可能反而是恰當的。這是一種「溫和的立場」(moderate position),認為不應該永遠思考死亡,也不應該永遠不思考死亡,而是在特定的時間和場合思考它。
總結來說,本次講課通過對死亡的不可預測性、普同性及其與生命相互作用效應的細緻分析,揭示了死亡作為人類處境組成部分的複雜性,挑戰了簡單的價值計算模型,並引導學生思考如何面對和感知這些事實,尤其區分了事實對行為的「導致」與「提供理由」的影響方式,為接下來探討「應如何活在死亡陰影下」奠定了基礎。教授的論證層層深入,引人入勝,鼓勵聽眾從多個角度審視這個普世性的哲學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