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戳破出版業的泡沫》

好的,我們將採用費曼學習法,深入且詳盡地解析這篇由 Ben Thompson 撰寫的文章《戳破出版業的泡沫》(Popping the Publishing Bubble)。費曼學習法的核心在於,將一個複雜的概念用最簡單、最清晰的語言解釋出來,彷彿在教導一個完全不懂的初學者,直到自己能夠融會貫通為止。這篇文章的核心論點可以拆解成幾個環環相扣的部分,我們將逐一進行深度剖析。

首先,我們來探討這篇文章最核心、也是開宗明義的第一個主要論點:甚囂塵上的「廣告攔截器危機」並非出版業困境的根本原因,它更像是一個戳破泡沫的針,而非製造泡沫的源頭。真正的危機在於,出版業長期以來賴以為生的商業模式已經形成一個根基不穩、誘因錯位的巨大泡沫,這個泡沫遲早會破裂。

現在,讓我們用費曼學習法來拆解這個論點。

想像一下,你是一位非常關心新聞媒體未來的朋友,你最近一直聽到各種新聞報導說,蘋果在 iOS 9 系統裡開放了「內容攔截」功能,這意味著數以億計的 iPhone 和 iPad 用戶都可以輕鬆安裝廣告攔截器(Ad Blocker)。媒體圈一片哀嚎,說這是世界末日,因為出版網站絕大多數的收入都來自廣告,一旦廣告被攔截了,就等於斷了他們的生路,許多媒體公司可能會因此倒閉。這個說法聽起來非常直觀,也很有道理,對吧?

然而,Ben Thompson 這篇文章告訴我們,這個想法只看到了問題的表層。他請我們把視角拉得更遠一些,把這件事想成一個病人。這個病人(也就是出版業)早就已經身患重病,他的內部器官(商業模式)已經出現了嚴重的失調和衰竭。廣告攔截器就像是一位醫生,突然跑來告訴大家:「嘿,這位病人快不行了!」這位醫生並沒有讓病人得病,他只是揭露了病人早已存在的病情。大家的恐慌,是因為這位醫生的大聲疾呼,但真正的問題,是病人自己早已病入膏肓。

那麼,這個「病」到底是什麼?這個「泡沫」又是如何形成的呢?要理解這一點,我們必須回到沒有網路的「美好舊時光」。

在那個時代,比如三十年前,如果你想辦一份報紙或雜誌,情況相對單純。你的商業模式非常清晰,幾乎可以說是一個完美的閉環。一方面,你聘請記者和編輯,他們的工作目標是寫出好內容,吸引盡可能多的讀者。讀者越多,你的影響力就越大。另一方面,你把報紙上的版位賣給廣告商。廣告商的目標是什麼?他們希望接觸到盡可能多的潛在顧客。

請注意這兩者的目標——「接觸盡可能多的讀者」和「接觸盡可能多的潛在顧客」。在那個時代,這兩個目標基本上是重疊的。為什麼?因為一個城市的居民,基本上就是這個城市裡商店的潛在顧客。福特汽車想在台北賣車,它最好的選擇就是在台北銷量最大的報紙上刊登廣告,因為看報紙的「讀者」和他們想找的「潛在顧客」高度重合。

在這種模式下,出版商扮演了一個非常舒服的「中間人」角色。他們幾乎壟斷了特定地理區域內的讀者注意力。一個城市可能就那麼幾家大報紙,廣告商沒得選,只能來找你。因此,出版商可以輕鬆地從廣告商那裡賺取豐厚的利潤。而記者們呢?他們也能在一個被稱為「編輯部與廣告部分離」的保護傘下專心創作,他們不需要煩惱錢從哪裡來,只要專心把內容做好,吸引讀者就行。整個系統的誘因是「對齊」的:記者做好內容 -> 吸引更多讀者 -> 廣告商更願意投錢 -> 出版商賺錢 -> 繼續聘請記者做好內容。這是一個健康、可持續的循環。

然而,網路的出現,像一顆威力巨大的炸彈,徹底摧毀了這個穩固的結構。文章指出,網路帶來了兩個致命的改變,這正是吹大出版業泡沫的兩股氣。

第一個改變是:廣告庫存的無限化。在紙媒時代,版面是有限的。一份報紙一天就那麼多頁,電視台一天就 24 小時,頻道數量也有限。有限的供給對上強勁的需求,廣告價格自然水漲船高。但網路時代不同了,任何人、任何時間、任何地點,只要花極低的成本就能建立一個網站或部落格開始發布內容。這意味著可以展示廣告的「版位」(也就是廣告庫存)從「有限」變成了「幾乎無限」。根據最基本的經濟學供需法則,當供給趨於無限時,一個沒有差異化的普通廣告版位的價格,就會不可避免地趨近於零。這就像空氣一樣,因為供給無限,所以沒人為呼吸一口普通的空氣付費。這使得過去那種單純靠展示廣告就能賺大錢的模式變得越來越困難。

第二個,也是更致命的改變是:「讀者」與「潛在顧客」的分離。這是整篇文章的關鍵所在。在過去,出版商可以理所當然地認為,「我的讀者」約等於「廣告商的潛在顧客」。但在網路上,這層關係被徹底打破了。一個住在台灣的軍事迷,可能會去看一個美國的軍事網站;一個住在紐約的日本動漫愛好者,可能會去逛一個日本的動漫論壇。地域的限制消失了。

更重要的是,廣告商的終極目標從來就不是「接觸讀者」,而是「辨識、觸及並轉化潛在顧客」。網路技術的發展,特別是數據追蹤和分析技術,讓廣告商有了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精準的工具。一個賣高階釣具的公司,與其在一個擁有百萬讀者、但只有一千個釣魚愛好者的大眾新聞網站上投放廣告,不如直接找到那一個只有五千名讀者、但全部是鐵桿釣魚迷的專業部落格。甚至,他們可以透過像 Facebook 或 Google 這樣的平台,直接對那些在網路上表現出對「釣魚」有興趣的用戶投放廣告,無論這些用戶正在瀏覽哪個網站。

這就導致了出版商和廣告商的「誘因不再對齊」。出版商的目標仍然是追求最大的「讀者」數量(或頁面瀏覽量),因為他們傳統上認為這能換來廣告費。但廣告商的目標已經變成了精準地找到「潛-在-顧-客」。這兩者不再是同一件事了。一個來看搞笑貓咪影片的讀者,對賣高階顯卡的輝達(NVIDIA)來說,價值可能為零。

這種根本性的「誘因錯位」,催生了我們今天所熟知的、極其混亂的網路廣告生態系。出版商為了追求流量,可能會無所不用其極,比如使用聳動的標題騙點擊。而夾在出版商和廣告商之間的,是無數的「廣告網路」(Ad Networks)。這些廣告網路公司的任務,就是試圖從出版商提供的、混雜的讀者群中,利用追蹤技術(cookies 等)篩選出廣告商想要的潛在顧客。

於是,一個極其弔詭且功能失調的關係誕生了:

  1. 出版商對廣告商並不真正負責:他們的核心目標是流量,而不是廣告效果。這導致了各種欺詐行為,如點擊詐騙(用機器人假裝點擊廣告)、像素填充(把一個 1×1 像素的廣告藏在頁面裡,你看不到但系統算你看了),這些行為都在損害廣告商的利益。
  2. 廣告網路對讀者體驗並不真正關心:它們的目標是盡可能多地收集用戶數據,以便精準投放。這導致了我們的網頁變得越來越慢、越來越臃腫,充滿了各種追蹤器和彈出式廣告,極大地破壞了閱讀體驗。這也是為什麼文章會引用一個連結標題「為什麼網頁這麼爛」(Why Web Pages Suck)。
  3. 廣告商對出版商的依賴性越來越低:他們發現,與其在這個混亂、低效、充滿欺詐的系統裡大海撈針,不如直接去那些本身就掌握了大量用戶精準數據的平台。

這就是 Ben Thompson 所說的「泡沫」。這個泡沫是一個建立在「誘因錯位」之上的、不可持續的系統。出版商假裝他們擁有廣告商想要的顧客,廣告商假裝他們相信出版商提供的流量是有價值的,而廣告網路在中間抽取利潤,犧牲的卻是讀者的體驗和廣告商的真實回報。

所以,當廣告攔截器出現時,它並不是攻擊一個健康的系統。它更像是一個不堪其擾的讀者,用實際行動對這個糟糕的系統投下反對票。他們攔截的不是廣告本身,而是那個由緩慢、侵入性、追蹤用戶的廣告技術所構成的糟糕體驗。這就解釋了文章開頭的論點:廣告攔截器的流行,只是這個早已腐朽的系統崩壞時,最先顯現出來的症狀。它加速了危機的到來,但危機的種子早已埋下。即便沒有廣告攔截器,廣告商們也遲早會厭倦這個低效的系統,轉而將預算投向像 Facebook 、 Google 這樣更高效、更直接的平台。這場「廣告商大逃亡」是注定要發生的。

因此,出版業的真正挑戰,不是如何對抗廣告攔截器,而是如何在這個根本規則已經改變的世界裡,找到一個全新的、可持續的生存方式。這就需要他們徹底拋棄舊有的思維,重新思考自己到底是誰,為誰服務,以及錢該從何而來。這就引出了文章的下一個核心論點:出版商必須在「利基」和「規模」兩條截然不同的道路中做出抉擇。


好的,我們繼續深入探討這篇文章的後續核心論點。在第一部分,我們已經理解了出版業的泡沫並非由廣告攔截器造成,而是源於其商業模式中根深蒂固的「誘因錯位」。現在,我們將進一步剖析由此引發的必然結果,以及出版商應對這場危機的具體策略。

我們要深入探討的第二個主要論點是:廣告商從傳統出版網站大規模出走,轉向 Facebook 等社群平台,是一個不可避免的趨勢。這場出走的主因並非廣告攔截器,而是因為這些新平台提供了遠比傳統網站更高效、更精準的廣告途徑。

讓我們再次運用費曼學習法,把這個論點解釋得像故事一樣簡單易懂。

想像一下,你是一家想賣高階運動跑鞋的公司。你的目標客戶是那些真正熱愛跑步、關心運動表現、願意為此花錢的人。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來投放你的廣告。

選擇一,是去一個巨大、混亂、人聲鼎沸的傳統市集。這個市集(代表著傳統的新聞網站集合)人流量非常大,每天有數百萬人進進出出。但問題是,這裡面什麼人都有:有來買菜的大媽、有來逛街看熱鬧的學生、有純粹路過的人,當然,也混雜著一些你想要的跑步愛好者。為了找到他們,你僱用了一些中間人(代表著廣告網路)。這些中間人會在市集裡到處安插你的廣告傳單,他們還會偷偷在你看不見的地方跟蹤每一個人,試圖猜測誰可能是你的客戶。這個過程效率極低,你花了很多錢,但大部分廣告費都浪費在了那些根本不跑步的人身上。更糟的是,這個市集環境很差,小偷(點擊詐騙)橫行,你的傳單常常被風吹走或被惡作劇的人撕掉(廣告體驗差),而你付的錢卻可能石沉大海。

選擇二,是直接去一家專門的「跑步運動俱樂部」。這個俱樂部(代表著 Facebook 這樣的社群平台)可能總人數沒有那個大市集多,但它的會員檔案記錄得一清二楚。俱樂部知道誰是會員、他們的年齡、性別、興趣、甚至知道他們加入了哪些跑步社團、關注了哪些馬拉松賽事。作為廣告商,你可以直接告訴俱樂部經理:「請把我的跑鞋廣告,只給那些每週至少跑三次、參加過半馬、並且買過其他運動裝備的會員看。」俱樂部經理可以精準地完成這個任務。你的每一分錢都花在了刀口上,直接觸及了最有可能購買你產品的潛在顧客。

身為理性的生意人,你會選擇哪個?答案不言而喻。

這就是 Ben Thompson 所說的「廣告商大逃亡」(The Imminent Advertiser Exodus)。廣告商就像那位賣跑鞋的公司,他們追求的是投資回報率(ROI)。他們的核心目標,從來就不是支持新聞業或讓出版商活下去,而是把產品賣給對的人。傳統出版網站加上廣告網路的組合,就是那個混亂低效的大市集。而 Facebook 、 Google 、 Instagram 等平台,就是那個擁有精準會員數據的俱樂部。

Facebook 的厲害之處在於,它不需要「猜測」用戶的興趣。用戶會「主動告訴」它。你按讚了哪個粉絲專頁、加入了哪個社團、分享了哪篇文章、和哪些朋友互動,這些數據完整地描繪出了你的輪廓。這使得廣告商可以直接鎖定「對人的描繪」,而不是「對內容的猜測」。這是一個根本性的轉變。過去的廣告模式是「我猜看這篇體育新聞的人,可能對運動鞋有興趣」,而新模式是「我直接找到那個在個人檔案裡標明自己是跑者的人,無論他此刻正在看什麼內容,我都把廣告投放給他」。

因此,文章強調,這場大逃亡跟廣告攔截器沒有直接關係。事實上,廣告攔截器對廣告商的傷害遠小於對出版商的傷害。因為在大多數廣告系統中,如果一個廣告被攔截了、沒有成功顯示,廣告商是不需要為此付費的。錢沒有花出去,就沒有損失。但對於出版商來說,那個本可以賣錢的廣告版位就這樣浪費了,收入直接歸零。所以,廣告攔截器是讀者在懲罰出版商提供的糟糕體驗,而廣告商的出走,則是他們基於商業利益做出的理性選擇。就算沒有任何廣告攔截器,只要有更高效的「俱樂部」存在,他們遲早也會離開那個「大市集」。

這個殘酷的現實,將我們引向了文章最核心、也最具建設性的第三個主要論點:面對廣告收入必然流失的未來,出版商必須從根本上改變思維模式。他們不能再「先做新聞,再順便賺錢」,而必須「先確定一個可持續的商業模式,然後圍繞這個模式去打造相應的新聞內容」。這個抉擇基本上只有兩條路:成為一個「利基」企業,或成為一個「規模」企業。

這可能是整篇文章最顛覆傳統新聞業認知的部分。讓我們用費曼學習法來仔細拆解這兩條路。

過去,記者的天職是「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他們普遍認為,商業是很「髒」的事情,應該與純粹的內容創作嚴格分開,這就是所謂的「編輯部與廣告部分離」(separation of church and state)。他們的心態是:「我只管把世界上最好的內容做出來,讀者自然會來,錢也自然會來。」文章指出,這種心態在過去行得通,但在今天,這恰恰是導致毀滅的毒藥。

未來的出版商,必須進行一個 180 度的大轉彎。他們要問自己的第一個問題,不再是「我想寫什麼?」,而是「我的錢要從哪裡來?」。確定了商業模式之後,再反過來決定「我應該做什麼樣的內容,來支持這個商業模式?」。這聽起來很功利,但卻是生存下去的唯一方法。在這個前提下,出版商面臨一個非黑即白的戰略抉擇:

第一條路:成為利基(Niche)企業

「利基」是什麼意思?就是專注於一個非常狹窄、但非常深入的特定領域。

  • 核心目標:它的目標不是吸引盡可能多的用戶,而是從每一個用戶身上賺取盡可能多的收入(Maximize revenue per user)。
  • 商業模式:最直接的模式就是「訂閱制」。因為你的內容極具深度、獨特性和不可替代性,對這個小眾領域的愛好者或從業者來說,是剛性需求,他們願意為此付費。另一個非常契合的模式是「原生廣告」(Native Advertising)。
  • 新聞內容:內容必須極度專業、深入、有獨到見解。讀者來你這裡,不是為了消磨時間,而是為了獲取價值。
  • 網站樣式:利基出版物本身就是「目的地」(Destination Site)。讀者是有意圖地、專門地來訪問你的網站。因此,你應該投資於獨特的網站設計和優質的閱讀體驗,讓你的網站本身就成為一個品牌。

讓我們用一個生動的比喻來理解「利基」模式。把它想像成一家頂級的米其林三星餐廳。

這家餐廳不追求讓全城的人都來吃飯(用戶數量少)。它的目標是讓每一位光顧的客人,都心甘情願地支付高昂的餐費,並成為忠實的回頭客(最大化每用戶收入)。它成功的關鍵是什麼?是它獨一無二、別處無法品嚐到的菜餚(高度差異化的內容)。主廚(記者)窮盡畢生所學,專注於烹飪最極致的美食。

它的收費模式很清楚,就是你吃飯得付錢(訂閱制)。此外,這家餐廳可能還會和一個頂級的葡萄酒莊園合作,在菜單上推薦一款完美搭配主菜的紅酒。這就是「原生廣告」。這則廣告不僅不令人討厭,反而提升了顧客的用餐體驗,因為來米其林餐廳的客人,本身就對頂級紅酒有興趣。這就是誘因的再次「對齊」:餐廳(出版商)、顧客(讀者)、酒莊(廣告商)的利益是一致的,都圍繞著提供頂級的餐飲體驗。

Ben Thompson 自己的網站 Stratechery,就是這個模式最完美的典範。他專注於科技與商業策略這個利基市場,提供極具深度的分析,讀者願意為此付費訂閱。

第二條路:成為規模(Scale)企業

「規模」模式則走向另一個極端。

  • 核心目標:它的目標不是從每個用戶身上賺錢,而是觸及盡可能多的用戶(Maximize the number of users)。
  • 商業模式:為了觸及最多人,內容必須是「免費」的,所以它必然是廣告驅動的。但關鍵在於,它的主要收入來源將越來越不依賴於自己的網站,而是來自於將內容分發到各大平台(如 Facebook 的 Instant Articles 、 Google AMP 等)。它扮演的角色,是為這些大平台提供內容的「軍火商」。
  • 新聞內容:內容必須追求廣泛的吸引力,能夠引發大眾的興趣、點擊,尤其是「分享」。這類內容通常是娛樂、生活方式、趣聞、或是具有廣泛社會影響力的突發新聞。
  • 網站樣式:規模出版物的網站應該盡可能簡單、標準化。花俏的客製化設計反而是一種負擔,因為它的內容需要像水一樣,能夠輕鬆地裝進任何容器(Facebook, Twitter, Snapchat, App)。文字和圖片是最好的格式,因為它們無處不在。

我們同樣用一個比喻來理解「規模」模式。把它想像成可口可樂或麥當勞。

它們的目標是讓地球上每個人都喝過或吃過它們的產品(觸及最多用戶)。它們的產品味道不是最頂級的,但卻是標準化、穩定、能滿足最大公約數口味的。為了遍布全球,它們不會要求所有人都來亞特蘭大的總部喝可樂,而是把分店和自動販賣機開到世界的每一個角落(將內容分發到各大平台)。

它的商業模式是薄利多銷(靠廣告驅動)。它的內容(漢堡、可樂)必須設計得易於大規模生產和運輸(易於分享的病毒式內容)。最重要的,是它的內容和廣告的界線是模糊的,但誘因卻是完美對齊的。

這方面最極致的例子就是 BuzzFeed 。文章將 BuzzFeed 譽為「世界上最重要的新聞機構」,正是因為它從創立第一天起就想透了這個商業模式。 BuzzFeed 的編輯團隊和它的廣告團隊(BuzzFeed Creative)做的是一模一樣的事情:用同樣的方法、同樣的思維、同樣的數據分析,去創造能在社群網路上瘋狂傳播的內容。只是一個掛著「新聞」的標籤,另一個掛著「由 XX 品牌贊助」的標籤。當一個漢堡公司想做廣告時,BuzzFeed 不會硬塞一個橫幅廣告,而是會為它量身打造一個《關於漢堡你不知道的十個秘密》的病毒式列表文章或影片。這就是誘因的完美對齊:出版商、平台和廣告商,都在追求同一件事——最大的觸及和分享。

結論:做出選擇,才能活下去

文章最後總結道,出版業的未來,取決於能否勇敢地擁抱這個被許多傳統記者所鄙夷的「商業思維」。最危險的狀態,就是卡在中間,不上不下:既想做有深度的利基內容,又想追求大眾化的流量和規模。這就像一家餐廳,既想賣米其林級別的昂貴菜品,又想做麥當勞一樣的快餐生意,結果只會是兩頭落空,什麼都做不好。

因此,廣告攔截器的警鐘,實際上是在催促出版業進行一次脫胎換骨的自我革命。每一個媒體機構都必須誠實地回答那個最根本的問題:「我是誰?我是服務一小群願意付費的深度用戶,還是一大群尋求免費娛樂的大眾?」確定了道路,然後堅定地走下去,重新校準自己的內容策略、營收模式和組織架構,讓所有環節的誘因都指向同一個目標。只有這樣,才能在被戳破的泡沫廢墟之上,建立起真正可持續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