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Conscious Of The Present Conscious Of The Past

好的,根據提供的 YouTube 影片資料(PSYC 110 心理學導論課程,Paul Bloom 教授關於記憶的講座),以下是提取並詳盡解釋的主要論點:

這場由 Paul Bloom 教授主講的心理學導論講座,深入探討了人類記憶的奧秘、侷限性及其在日常生活和社會情境中的重要影響。講座的核心內容圍繞著記憶的不同類型、訊息如何在記憶系統中儲存和提取、為何我們會遺忘,以及記憶的脆弱性和可塑性,特別強調了記憶受暗示性影響的嚴重性。以下是講座中的幾個主要論點,並進行詳盡解釋:

論點一:記憶並非單一系統,而是包含不同類型和容量的儲存庫,其中短時記憶容量有限但可透過「組塊化」擴展。

教授首先區分了不同類型的記憶:感覺記憶 (Sensory memory) 、工作記憶/短時記憶 (Working memory/Short-term memory) 和長時記憶 (Long-term memory) 。他指出,感覺記憶是極短暫的感官殘留,而工作記憶(或短時記憶)是我們當前意識中能持有的資訊。長時記憶則像是電腦的硬碟,容量巨大,儲存著我們知道的詞彙、見過的人、學過的語言、經驗等。

講座特別強調了短時記憶的顯著侷限性。心理學家 George Miller 提出的經典觀點認為,短時記憶的容量大約是「七加減二」個單元 (chunks) 。教授透過數字記憶的示範,讓聽眾親身體驗到短時記憶的局限。當呈現一連串無意義的數字時,大多數人能記住的單字串大約在五到九個之間。

然而,「七加減二」的單位並非固定的數字或字母,而是「組塊」(chunks) 。一個組塊是一個具有意義的單元,它可以是一個字母、一個數字,也可以是一個詞語、一個句子,甚至是更複雜的概念。教授舉例說明,記住一串字母 “L, A, M, A, I, S, O, N” 作為獨立字母,需要記住八個組塊;但如果將其組塊化為法語詞組 “la maison”(房子),則可能只需要記住一個或兩個組塊。同樣的,熟悉二進制數字的人能將一串二進制數字組塊化為一個十進制數字來記憶;西洋棋大師能快速記住複雜的棋局,因為他們能將棋子位置組塊化為熟悉的戰術或開局模式;運動教練對戰術圖有「圖像記憶」,建築師對平面圖有極佳記憶,都是因為他們能將看似瑣碎的元素組塊化為有意義的結構。

因此,短時記憶雖然容量有限,但透過將資訊組織成更大的、有意義的組塊,可以有效地擴展我們在當前意識中能處理的資訊量。這也暗示了知識背景和理解程度對記憶的影響——了解越多,越能將新資訊與舊知識連結並組塊化。

論點二:將資訊從短時記憶轉移到長時記憶(編碼)並從中提取(提取)需要結構、組織和深層次的理解,而非簡單重複。

教授接著討論了資訊如何從短時記憶進入長時記憶,即編碼 (encoding) 過程。他指出,簡單的「維護性複述」(maintenance rehearsal),例如重複唸電話號碼,雖然可以在短時間內保持資訊在短時記憶中,但通常不足以將其永久儲存在長時記憶中。這解釋了為何在電影中主角重複唸著重要訊息以免忘記,但這種方式並非有效的長時記憶策略。

要將資訊牢固地編碼到長時記憶中,需要進行「精進性複述」(elaborative rehearsal),這涉及給予資訊結構、組織並賦予意義。教授引用了一項經典的「加工深度」實驗:實驗中,被試看到相同的詞語列表,但被要求進行不同層次的處理:判斷字母大小寫(淺層)、判斷是否押韻(中層)、判斷是否符合句子語義(深層)。結果顯示,被要求處理詞語意義的被試,記憶效果遠優於僅處理詞語外觀或發音的被試。這強調了理解和意義是長時記憶編碼的關鍵。

此外,教授提到許多記憶技巧,如圖像聯想、將內容編成歌曲或故事等,都是利用為無關聯資訊賦予意義和結構的方式來增強記憶。他甚至開玩笑地提供了一個記住「海馬迴」(hippocampus) 與空間記憶相關的蹩腳但有效的聯想法:「我在校園 (campus) 裡找到路靠的是海馬迴 (hippocampus)」。這類技巧之所以有效,正是因為它們將抽象資訊與生動、有意義的內容連結起來。教授也提到,對於複雜內容(如心理學課程),最好的記憶方法就是真正去理解它,將新知識與已有知識建立廣泛的連結。

記憶的另一個重要環節是提取 (retrieval),即從長時記憶中找回資訊。提取依賴於「提取線索」(retrieval cues),這些線索與要提取的記憶相關聯。更深層次的概念是「編碼特異性原則」(encoding specificity principle),它指出在學習時所處的環境和心理狀態,在提取時也能作為有效的線索。教授舉了一個著名的水下學習實驗為例:在船上學到的東西,在船上回憶效果更好;在水下學到的,在水下回憶效果更好。這就是「情境依賴性記憶」(context-dependent memory) 。類似地,「狀態依賴性記憶」(state-dependent memory) 指的是在特定情緒或生理狀態下學到的內容(例如,沮喪時學到的),在相同的狀態下更容易回憶起來。這解釋了為什麼在課堂裡學到的東西,在課堂的環境下參加考試可能更有利於回憶。

教授還討論了「精進性提取」(elaborative retrieval) 的概念,意指有時候記憶並非「找不到」,而是需要花更多力氣去搜索和提取。透過不斷嘗試不同的線索,例如回想高中同學時,從老師、社團、運動、上學方式等不同角度去回憶,可以幫助提取那些看似遺忘的記憶。

論點三:遺忘是記憶系統的常態,可能由多種因素引起,而嚴重的記憶損傷(失憶症)揭示了記憶系統的不同層面(如內隱與外顯記憶)。

遺忘 (forgetting) 是記憶研究中的重要課題。教授提到了一些解釋遺忘原因的理論。一個是「衰退理論」(decay theory),認為記憶痕跡會隨時間流逝而自然消退,就像物理事物會腐朽一樣。另一個是「干擾理論」(interference theory),認為新學到的資訊會干擾舊資訊的提取,導致混淆和遺忘。此外,「提取線索改變」也是原因之一,隨著時間推移和世界變化,原有的提取線索可能不再有效。

教授特別討論了一個科學界仍在爭論的現象——「童年失憶症」(childhood amnesia),即成年人難以回憶起三歲以前的早期記憶。即使經歷過童年創傷,這些記憶通常也無法被準確回憶。對於童年失憶症的原因,存在多種理論:可能是提取線索的劇烈改變(例如,長大後環境變化很大)、語言的影響(學習語言可能重塑了記憶系統的格式,導致無法訪問語言習得前的記憶),或者大腦中負責記憶的部分(如海馬迴)在兩三歲時才發育成熟。

嚴重的記憶失敗體現在腦損傷導致的失憶症 (amnesia) 。教授區分了兩種主要的失憶症:
1.「逆行性失憶症」(retrograde amnesia):指失去對腦損傷之前一段時間或全部過去事件的記憶。常見於頭部創傷後,可能影響創傷發生前的部分或全部情節記憶,因為這些記憶尚未完全鞏固。
2.「順行性失憶症」(anterograde amnesia):指失去形成新記憶的能力,患者活在一個不斷循環的「現在」,無法儲存新的事件或資訊。著名的案例包括 H.M. 患者和 Clive Wearing(影片前一節課展示的紀錄片主角),他們的顳葉和海馬迴受損。

然而,教授強調對這些失憶症患者的研究帶來了關於正常記憶的重大發現。儘管無法形成新的「外顯記憶」(explicit memory)——即有意識、能言說的記憶,這些患者卻可能仍然能夠形成新的「內隱記憶」(implicit memory)——即無意識的、技能或習慣性的記憶。教授以鏡中畫星的實驗為例:順行性失憶症患者可能每次畫星都說自己從未做過,但他們的表現(錯誤率下降)會隨著練習而進步,這證明他們學會了這項技能,儘管他們不記得學習的過程。這證明了人類存在至少兩種可分離的記憶系統。這種區分在電影《記憶拼圖》(Memento) 中也有戲劇性的體現。

論點四:記憶具有重構性且極易受暗示影響,主觀的確定感絕非記憶準確性的保證。

這可能是講座中最具警示性和社會意義的論點。教授強烈指出,人類記憶並非像錄影機一樣精確記錄,而是一個具有重構性的過程。每次回憶時,我們可能會根據當前的知識、信念、情緒和接收到的外部資訊來「重建」記憶。

記憶的重構性使得它極易受到暗示性 (suggestibility) 的影響。教授引用了多項研究來證明這一點。史蒂夫·塞奇 (Steve Ceci) 對兒童記憶的研究顯示(影片中的 Sam Stone 實驗),即使孩子們實際只見過一個人進來打了招呼就離開,但如果實驗者(甚至是不知情的實驗者)給予暗示或引導性提問(例如描述這個人很笨拙,會弄壞東西;反覆詢問「他是不是把書撕破了?」),孩子們很可能會「記起」那個人做了這些事,並且他們的信念會非常真實和有說服力,甚至能騙過有經驗的專家(如社工、警察、法官)。

同樣的現象也發生在成人身上。研究表明,可以透過暗示和引導性提問在成人腦中植入「虛假記憶」(false memories) 。例如,在餐廳吃飯的回憶中,人們會自動填補「付錢」這樣的常規細節,即使講述者沒有提及。更嚴重的例子是,人們可能被他人(包括治療師)說服,相信自己經歷了從未發生過的創傷事件,甚至因此認罪或指控他人。

伊莉莎白·洛夫特斯 (Elizabeth Loftus) 在目擊者證詞方面的經典研究有力地支持了記憶的可塑性。她的實驗表明,對事件的措辭差異(例如,詢問車禍中汽車「撞擊」[hit] 的速度,與詢問汽車「猛撞」[smashed] 的速度),會顯著影響人們對事件細節的回憶(聽到「猛撞」的被試更容易回憶起看到碎玻璃,儘管實際場景中可能沒有)。僅僅將問句中的「一盞破頭燈」[a broken headlight] 改為「那盞破頭燈」[the broken headlight],就可能讓被試「回憶」起實際並不存在的破頭燈。引導性問題甚至可以讓被試「看到」影片中根本沒有出現的校車。

教授也討論了催眠 (hypnotism) 。他強調催眠並非打開記憶寶庫的鑰匙。雖然被催眠者非常願意配合,但他們傾向於「編造」細節來滿足催眠師的期望,而不是準確回憶。催眠下的「回溯」到童年或前世的記憶,往往是被催眠者根據自己對該情境的刻板印象和暗示而創造出來的。

關於「壓抑記憶」(repressed memories) 的爭議,教授指出,雖然有人聲稱在經歷創傷後失去記憶,並在治療中「恢復」了這些記憶,但大多數心理學家認為,許多這樣的「恢復記憶」可能是在治療過程中因暗示和引導而產生的虛假記憶。這引發了許多法律和倫理問題。

最後,教授提到了「閃光燈記憶」(flashbulb memories),指人們對極具個人意義或公眾影響力的事件(如 9/11 恐怖襲擊)會形成非常生動、詳細的記憶。雖然這些記憶感覺異常清晰和準確,但研究表明它們同樣會隨時間推移而失真,並受到重複講述和聽取他人版本故事的影響。

講座的最後一個核心教訓是:主觀的確定感並不能保證記憶的準確性。 即使一個人對某個記憶深信不疑,心理學研究證明這個記憶仍可能是錯誤的、重構的,甚至是被植入的。這對於法律體系(目擊者證詞的採信)、心理治療以及我們如何理解個人歷史和公共歷史都具有深遠的影響。

總結來說,這場講座的主要論點涵蓋了記憶系統的多樣性與結構、有效記憶的編碼與提取機制、遺忘的自然現象與病理表現,以及最為關鍵且令人警醒的——記憶的重構性、易受暗示性以及由此導致的不可靠性。它挑戰了我們對記憶作為一個忠實記錄裝置的直觀理解,強調了記憶在很大程度上是建構和詮釋的產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