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ec 10 Welfare Economics

好的,這段麻省理工學院的微觀經濟學講座影片,由 Jonathan Gruber 教授講授的「福利經濟學」,其主要論點圍繞著在「完全競爭市場」的理想情況下,政府的干預通常會導致「社會福利」下降。講座首先確立了福利經濟學的核心概念,即研究資源和商品的配置如何影響社會福利,並將社會福利定義為「消費者剩餘」與「生產者剩餘」的總和。基於之前課程證明完全競爭市場的均衡結果能夠最大化這一總和(即達到效率),講座接著詳細探討了幾種政府干預如何破壞這種效率,並引入了「無謂損失」、「配置無效率」以及「效率與公平取捨」等重要概念。

以下是基於提供的文字資料,對主要論點進行的詳盡解釋:

1. 福利經濟學的基本框架:效率與社會福利的最大化

講座開宗明義地指出,福利經濟學的核心是分析資源與商品的配置如何影響社會福利。在教授所建立的框架中,社會福利(Social Welfare)被定義為市場中所有參與者剩餘的總和,也就是消費者剩餘(Consumer Surplus)加上生產者剩餘(Producer Surplus)。消費者剩餘衡量的是消費者願意為商品支付的最高價格與實際支付價格之間的差額總和,代表消費者從交易中獲得的好處;生產者剩餘衡量的是生產者收取價格與其生產成本(通常由供給曲線表示)之間的差額總和,代表生產者從交易中獲得的好處。

講座回顧了之前課程的結論:在一個理想的「完全競爭市場」(Perfectly Competitive Market)中,不受政府干預的自由市場機制能夠自然地達到一個「均衡」(Equilibrium)狀態。在這個均衡點上,供給量等於需求量,且其價格和數量組合能夠使得消費者剩餘與生產者剩餘的總和達到最大。這意味著在完全競爭的框架下,市場的自行運作達到了「效率」(Efficiency),即沒有任何資源配置方式能讓某些人過得更好,而不會讓其他人過得更差(這通常與帕雷托效率相關聯,儘管講座中未直接使用此術語)。因此,講座一開始便建立了這樣一個基準點:在完全競爭市場中,市場自身是「最好的」(knows best),政府的干預往往會帶來負面影響。

2. 政府干預的負面影響:引入無謂損失與效率下降

講座隨後轉向主要的論點:在一個原本可以實現完全競爭均衡的市場中,政府的干預會如何導致社會福利的下降。這裡通過幾個具體的例子來闡釋。

  • 價格上限 (Price Ceiling) 的案例:汽油市場
    • 講座以汽油市場為例,描述了由於中東戰爭導致的供給曲線左移,使得均衡價格上升到 P2 、均衡數量下降到 Q2(新的自由市場均衡點 E2)。在這個新的均衡點,消費者剩餘和生產者剩餘都發生了變化,但總和仍然是在這個新供給曲線下的最大值。
    • 然而,假設政府為了回應選民對高油價的不滿,設定了一個價格上限 P1(低於新的均衡價格 P2),並要求汽油價格不能超過 P1 。
    • 在這個價格上限下,市場處於「非均衡」(Disequilibrium)狀態。在價格 P1 下,需求量是 Q1,但供給量只有 Q3(由新的供給曲線決定,因為在此價格下,生產者只願意供給這麼多)。由於供給量小於需求量,實際交易量由供給量決定,即只有 Q3 的汽油被出售。新的「結果點」是 E3 (價格 P1,數量 Q3) 。
    • 比較政府干預後(結果點 E3)與政府未干預(但供給已轉移後,均衡點 E2)的社會福利:
      • 無謂損失 (Deadweight Loss): 這是政府干預造成的最重要的效率損失。講座指出,從 E2 點移動到 E3 點,社會總福利減少了面積 Y+Z 。這塊區域代表了原本在自由市場均衡 E2 時會發生的、且會讓買賣雙方都受益的交易(即介於 Q3 和 Q2 之間的那些單位),但在價格上限 P1 下未能實現。消費者願意支付高於 P1 的價格(需求曲線在 Q3 到 Q2 之間的部分),而生產者願意以低於 P1 的價格供給這些單位(供給曲線在 Q3 到 Q2 之間的部分),這些交易本應發生,但價格上限阻止了它們。這些未能實現的互利交易造成的剩餘損失,就是無謂損失。
      • 配置無效率 (Allocative Inefficiency): 價格上限造成了需求量(Q1)遠大於實際供給量(Q3)。由於價格不能發揮其原有的分配功能(將商品分配給那些願意且能夠支付最高價格的人),必須引入其他的分配機制。講座以 1970 年代的美國汽油價格上限為例,描述了由此產生的排隊現象。人們為了買到汽油而花費大量時間排隊,這種排隊的時間具有「機會成本」(Opportunity Cost),因為人們可以用這些時間去做其他對他們而言更有價值的事情(工作、休閒等)。這種由於非價格機制分配資源而造成的機會成本損失,是另一種形式的效率損失,稱為配置無效率。在自由市場中,價格機制本身就完成了最有效率的分配(給出價最高的人)。
      • 剩餘轉移 (Surplus Transfer): 儘管總社會福利下降了,但價格上限確實使得一部分剩餘從生產者轉移到了消費者。在汽油例子中,面積 W 就是從生產者轉移給了消費者。消費者以更低的價格(P1 而非 P2)購買了 Q3 數量的汽油,增加了他們的消費者剩餘(從 V+Y 變為 V+W)。這部分轉移本身在講座目前的框架下,不增加總社會福利,只是改變了剩餘的分配。

3. 其他政府干預形式與效率損失

講座接著探討了其他類型的干預,以及雖然是市場行為,但類似於政府干預導致效率損失的例子。

  • 數量限制 (Quantity Restriction) 的案例:計程車牌照

    • 這是一個限制市場中「供給者數量」(即計程車公司或司機數量)的例子。在自由市場中,計程車行業本應接近完全競爭(低進入壁壘),長期均衡下價格接近邊際成本(P1),每家公司/司機生產有效率的數量(小 q1),總數量由需求決定(大 Q1),公司數量為 n1 。生產者利潤為零。
    • 政府限制計程車牌照的數量為 n2,遠小於自由市場下的 n1 。
    • 這種數量限制改變了供給行為。在牌照數量有限的情況下,為了滿足市場需求,每輛計程車被迫生產超過其最有效率的產量(小 q1)。這使得供給曲線在達到 n2 * q1 的總數量之後,變得向上傾斜(因為生產額外單位的成本增加)。
    • 新的供給曲線與需求曲線相交,產生一個新的、更高的均衡價格 P2 和更低的均衡數量 Q2 。
    • 結果是:
      • 無謂損失 (Deadweight Loss): 同樣存在一塊無謂損失面積 C,代表那些原本會在自由市場價格 P1-P2 之間發生、互利的交易,但由於數量被限制在 Q2 而未能實現。
      • 剩餘轉移: 消費者支付更高的價格 P2,他們的消費者剩餘減少(從 A+B+C 變為 A)。生產者(計程車司機/公司)以 P2 價格銷售,他們的生產者剩餘增加(變成 B)。
      • 牌照市場的影響: 關鍵在於,這種數量限制產生的生產者剩餘(利潤 B)並非最終歸於司機,而是資本化在了「計程車牌照」的市場價值上。如果存在一個買賣牌照的市場,願意進入的司機或公司會願意支付高達其預期利潤的價格來購買牌照。因此,最終獲得這部分超額利潤的是最初獲得或持有牌照的人,而不是每天開車的司機。這進一步說明了政府干預創造的剩餘,可能被「尋租」(Rent-seeking)行為捕獲,而未達到最初可能的分配目標。
    • Uber 的影響: 講座將 Uber 的出現視為打破這種數量限制的市場創新。通過提供一個自由進入的乘車服務平台,Uber 實際上增加了市場中的有效「供給者」數量,使得市場向更接近自由競爭的狀態移動,價格下降,消費者剩餘增加,而牌照所有者則遭受了巨大損失(牌照價值暴跌)。這被視為市場機制回歸提升總社會福利的例子。
    • 許可證與數量限制的區別: 講座也簡要區分了「職業許可證」(Occupational Licensing,如醫生執照)和單純的數量限制。前者可能有確保質量和安全的正當理由,而後者(如限制計程車數量)則主要是為了限制競爭和創造利潤,效率成本更高。
  • 間接價格控制的案例:演唱會門票黃牛

    • 雖然不是政府干預,但演唱會門票由表演者設定遠低於市場出清價的「友好價格」(如 Taylor Swift 的門票)類似於設定了價格上限。
    • 這同樣導致在該價格下需求遠大於供給。
    • 歷史上的分配機制是「排隊」(waiting on line),這與汽油的排隊類似,帶來了巨大的機會成本(時間損失),是一種配置無效率。消費者通過排隊獲得門票,並從低價中獲得剩餘。
    • 現代的分配機制是「黃牛」(Scalpers)通過技術手段大量搶票,然後在二級市場以遠高於原價的市場價轉售。
    • 在二級市場上,門票通過價格機制進行分配(給願意支付最高價的人),這比排隊更具「配置效率」。然而,效率提高所產生的額外剩餘(消費者願意支付的高價與原價之間的差額)大部分被黃牛(二級市場的經營者)捕獲,而不是回到表演者或最初的粉絲手中。
    • 講座提出,如果表演者直接採用拍賣等方式銷售門票,雖然最終價格可能與黃牛價相似(實現了效率),但所有剩餘將歸表演者所有(可能被認為更公平)。但出於公關等原因,表演者通常不這麼做。這個例子說明了即使效率提高了,剩餘如何分配仍然是一個重要的問題,並且市場機制之外的因素(如公關考慮)也會影響實際的資源配置和剩餘分配。

4. 效率與公平的取捨 (The Equity-Efficiency Trade-off)

貫穿整個講座的一個潛在主題是「效率」(最大化總社會福利)與「公平」(如何分配這些福利)之間的潛在衝突。儘管講座的早期框架認為轉移不影響總福利,但講座承認現實世界中人們(和政府)可能並不對不同群體獲得剩餘感到漠不關心。價格上限或數量限制雖然造成了無謂損失(總蛋糕變小),但可能會將剩餘轉移給政府偏好的群體(如從石油公司轉移給消費者,或從計程車乘客轉移給最初的牌照所有者)。

講座指出,現實中的政策制定者常常面臨這樣的困境:是否願意犧牲一部分總體效率(接受一些無謂損失),來達到更公平的資源分配或其他社會目標?這就是經濟學中著名的「效率-公平取捨」。講座在分析每個干預時,都觸及了這一點:價格上限使消費者受益(至少是那些買到汽油的消費者),牌照制度使牌照所有者受益。然而,從講座的基礎框架來看,這些干預主要是因為它們導致總社會福利(效率)下降而受到批判。

5. 市場機制在非傳統領域的應用:食物銀行

講座最後提供了一個正面的例子,說明市場的「機制」如何被用於提高福利,即使最終服務是免費的。食物銀行面臨如何將有限的食物分配給全國各地最需要的機構的問題。傳統的非市場方式可能導致效率低下(如將土豆送到已經盛產土豆的地區)。

通過建立一個「虛擬市場」,讓各地食物銀行擁有「虛擬預算」並對食物進行「競標」,食物可以被分配給那些「最願意」用虛擬點數換取它們的機構。這模擬了價格機制的功能——將稀缺資源分配給那些最看重它們的人。雖然最終食物是免費發放的,但虛擬市場機制提高了食物分配的「配置效率」,確保了食物流向最需要它們的地方。這表明,即使在非營利或旨在公平分配的領域,市場原理的應用也能帶來效率上的改善。

總結

總而言之,這段講座的核心論點是:在理想的完全競爭市場模型下,政府對價格或數量的直接干預(如價格上限、限制企業數量)會扭曲市場信號,阻止互利交易的發生,從而導致「無謂損失」和「配置無效率」,降低總體「社會福利」(定義為消費者和生產者剩餘之和)。雖然這些干預可能伴隨剩餘從一個群體向另一個群體的「轉移」(試圖達到某種公平目標),但在這個效率優先的分析框架下,這種轉移本身不增加總福利,且往往伴隨著效率的犧牲,體現了「效率與公平的取捨」。講座通過汽油價格上限、計程車牌照和演唱會門票黃牛等多個具體例子,生動地闡釋了這些效率損失的來源和影響。最後,通過食物銀行的例子,講座也展示了即使在非市場環境中,借鑒市場的分配機制(如價格競標)也能有效提高資源配置的效率。這強調了價格機制在協調經濟活動和實現效率方面的強大作用。